高小艳 ：最浪漫的事

 

　　想起去年冬天，一次，我们去南山公园游玩。回去的途中，儿子跑在前面，转眼无踪迹。此时，夕阳西下，山林静寂，暮色苍茫。我突然念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不等我念完，老公接口道：“出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错了错了，是‘柴门闻犬吠’！”我大声纠正道。他不服气，我们停下来，头对着头，查找了半天。我果然是对的，他有点儿不服气。我又念了其他诗句，他终不是我的对手。后来，他趁我不备，猛然抱起我，旋转，我咯咯笑，使劲儿推他，吓唬他，说：“有人来。”他依然抱着我，始终不撒手，我一挣，挣脱了他，笑着向前奔去。那一瞬，心里似蜜甜，仿佛又回到少年时，分别的路口，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拥入怀中。

 

　　想起去年腊月，埋掉姐夫归来，身心俱疲，半夜里便病倒了，我呕吐不止。我的眼前始终浮现出一幅画面，十八岁的小外甥抱着红绸遮挡着的骨灰盒，被众人簇拥着踉踉跄跄走回来时的情景。每忆起这一幕，我便颤抖不已，继而浑身冰冷，像浸在寒风里。在厕所里，胃里翻江倒海，我狂吐不已，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老公听到动静，披着棉服，到卫生间里，把我抱起来，送回卧室，替我盖好棉被，并掖好被角。他说：“我知道你心疼他们，但是，你还得往前看呀！”我泪眼蒙眬，使劲儿点头。凌晨时分，老公又去厨房里，忙前忙后，给我煮姜汤喝。我连喝姜汤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一口口给我喂进嘴里。怕我再次呕吐，他不敢去睡，就站在床边。直至，我沉沉睡去，他才重新睡下。

 

　　想起春节期间，我们一起去爬山。站在狼窝顶上，极目远眺，千山暮雪，沟壑纵横……内心的酸楚，被大自然的神韵，涤荡得清澈明净。妞妞与儿子在路上捡石头，我与老公向山巅进发。到了路的尽头，皑皑雪松在沟壑里，向我们频频招手，禁不住，又向山沟里摸索。乌鸦呱呱地叫着，呼啦啦飞过头顶，那情景很是瘆人。偶尔还有别的鸟叫声，远远地传来，空旷而辽远。沟里全是积雪，人迹罕至，鞋子陷进雪里，使劲儿拔，才可以脱身。“我追你吧？”老公建议道。我点头应允。“追上要亲的。”他又补充道。我一听，大笑，赶紧逃。有好几次，因逃得急，险些滚下山坡。从雪地里挣起来，连滚带爬往前跑，到底被捉在怀里。他的嘴趁机要凑过来，我猛一推，又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前奔。老公站在原地，笑了半天，掏出一根烟，又吸了半天。我停下来，休憩，他猛扑过来，想捉住我。我惨叫一声，往前跑，被绊倒在雪里。老公冲过来，把我从雪里拎起来，拍去我身上的雪粒。“这么无趣，不亲了。”老公说。我不依不饶，抱住他的头，使劲儿亲了一下，又呸呸呸往地上啐了几口，太呛，像吃了一口烟似的。妞妞打来电话问：“你们在哪里？”我们说：“在你们脚下，这就回去呀！”我们相视一笑，奋力向山顶爬。此时，夕阳如血，洒满群山。我们沐浴着夕光，向山下赶去，身畔跑着孩子们，我们挽着手，如一对热恋中人。

 

　　那一湾静水蓝莹莹的，如一块蓝色的玛瑙石，镶嵌在大山深处。它总是诱惑我，一次次向它膜拜。而枕畔人从未恼我，每次都兴致勃勃陪我去。如今，我们又一次站在黄河岸边，蓝莹莹的水从天边涌来，经过身边，又向天边翻滚而去。“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听着这首老歌，我禁不住回过头来，冲着身后的老公微笑。这便是爱情最好的模样吧，我们互不嫌弃，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作者简介：高小艳，河南济源人，文字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