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始之前

 

　　距预定开会时间五分钟，市委常委委员们从台右边的侧门鱼贯而入，走到主席台会议桌前按照摆好的名字牌入座。

 

　　台下，近百名参加会议的要员们，立即停止了刚才的互相寒暄和嗡嗡的议论，鸦雀无声地注视着主席台。媒体的记者把早已对准了主席台的摄像机镜头打开。

 

　　坐在主席台正中间的邱书记，把面前的麦克风微微挪了一下，将话筒稍稍按了按，又放回原处。他习惯性地用右手拢了一下鬓角的几丝白发，微笑的目光向台下巡视了一遍并颔首致意，然后向坐在旁边主持会议的副书记轻轻地点了下头。

 

　　副书记清了下嗓子, 对着麦克风：“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忽然，一名工作人员快速地走到邱书记旁边与他耳语。

 

　　邱书记向副书记打了个停止手势，向台下点了两下头，站起来走出了侧门。

 

　　台上的常委们用眼光互相探寻，台下的嗡嗡声又渐起。

 

　　约几分钟后，邱书记回到了主席台，会场立刻安静下来。副书记刚往麦克风前凑了下嘴，邱书记摆了摆手，副书记半张着嘴，诧异地侧过脸看着邱书记。台上的常委们也都看了一下邱书记，台下的人都正襟危坐，望着台上。

 

　　会场异常寂静。

 

　　邱书记仍微笑着，但前排的人可清晰地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颤抖。他目光如炬，缓缓地扫了扫会场，笑容逐渐变得勉强而僵化，呼吸明显加重。

 

　　台上台下一片肃然。

 

　　“同志们！”足足有两分钟，邱书记才开始讲话。他的声音不高，但饱满的男中音充盈着会场的每个角落。“在会议开始前，我有个插曲。哦，不要录像摄像，不要报道传达。”

 

　　录像机上的手放了下来，举起的相机也放了下来。与会者都把脖子拉长了几分。

 

　　“刚才，我接到了个电话。呵呵，很好！很好啊！我们市出了反腐英雄！不是一个，是几个！这几个英雄向省纪委举报，被举报者就是我，我邱凯明！好，会后我就去接受省纪委的约谈，我等待组织的调查！如果举报的问题属实，我甘愿接受党纪国法处理！”

 

　　“这几个英雄是谁，我不知道，组织也不会告诉我。但我敢肯定现在就在会场，就坐在我们的中间。我向你们致敬！”邱书记笑容消失，脸色凝重。

 

　　会场轻微地骚动，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向前后左右看了一下，又立即回头看向邱书记已经微微涨红的脸。

 

　　“我邱凯明有没有问题，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将来省委、省纪委自有定论。如果在座的任何人认为我有问题，我欢迎你们继续举报！但是，同志们！”邱书记把身体和声音同时提高了一截，眉眼又微笑起来，“作为市委书记，在即将换届之时，在组织还没有对我下结论之前，我是不是有权建议市纪委，也查一查你们有没有腐败和不守纪律的问题呢？是不是啊？！”

 

　　与会者像无风的树林一样纹丝不动，甚至于眼珠也停止了转动。邱书记猛地把声音压低了八度，似笑非笑地盯着台下，但实际上没有看任何人：“诸位！今天在座的都是厅局、县处级领导干部，我先请你们扪心自问，谁的屁股是干干净净的，现在请自动站起来，我可以提议免查你。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考虑！”邱书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然后把金壳手表从手腕上摘下来齐目举起，目光炯炯，威严地扫视着会场。

 

　　台上台下，除了邱书记，一个个与会者都低下头来，似乎都在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细微的呼吸声也没有了，会场无异于一群泥塑和一片真空。

 

　　五分钟，漫长的五分钟！像战斗打响前将士们等待冲锋号的五分钟！像暴雨来临时那乌黑的阴云中出现第一声炸雷前的五分钟！

 

　　“有吗？”一声低沉地猛喝，会场上的泥塑似乎像避雷电一样低了一截。

 

　　寂静！

 

　　邱书记重重地把手表放在了主席台上，头也没转地向主持会议的副书记下令：“会议开始！”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作者简介：常玉国，河南济源人，市作协会员和摄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