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幸福

    年前，奥克密戎病毒来势汹汹，疫情防控形势陡然严峻，给春节笼上了一层阴霾。放假回去，妈告诉我，姐姐打电话说过年不准备回来了。我安慰说：“疫情厉害，出行得报备，回来不方便。”一旁的父亲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那语气总有些落寞，备年货也兴致缺缺。

    年二十几，我又回家转了一圈，父亲问：“我听说高速口都解封了，疫情也不严重了，是不是你姐她们就可以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敷衍说：“不严重是不严重了，可国家提倡不流动，少聚集，不知道外地的能不能回来。”父亲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隐隐有点失落。

    看着父亲的落寞，我不由想起前两年的春节。

    前年的春节，新冠病毒肆虐，举国上下，居家抗疫，小区被封，村路被拦，春节像被按下了停止键，串亲访友，一律禁止。初一下午接到父亲的电话，絮絮叨叨地一直问初二回来不回来。后来妈打电话过来说，因为过年我和姐姐都不能回来，父亲心里有些不痛快，中午多喝了几杯，醉了就胡说一气。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明白父亲的心。

    去年的春节，疫情依旧没有散去，只不过形势稍稍好转，过年大家可以正常走动，只要注意不违规。父亲听说姐姐和小叔能像往年那样，正常回家团聚，心里甭提多高兴。那天，村口有人在杀年猪，我们几个人在院门口炸丸子。正烧着火的父亲起身出去了，不一会背了一编织袋的肉回来，五六十斤。刚放到家就又出去了，不一会手里又拎着十多斤肉回来，说是剁饺子馅用。没停多大功夫，父亲又去转了一趟，这次提回来将近四十斤的一副猪下水。妈埋怨说买得多了，父亲说多什么多，走的时候每家拿一点。还一再嘱咐妈，东西备得多一点，不然不够各家拿的。初二那天，父亲格外地高兴，一吃完饭就张罗着找人照相。那一刻，我似乎更明白父亲的心了。

    今年初一下午，忽然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说是她们正在回来的路上，问我要不要一同回去。我有些诧异，姐告诉我，父亲打了几个电话，说是问了别人，过年只要注意预防，合理走动是允许的。怕她们回来不方便，特意让弟妹开车去接。儿子在旁听了，笑着打趣道，还是姥爷的面子大。

    初二那天回家，又说起这件事，父亲在旁解释说，初一和族人去祠堂祭拜祖先，路上说起走亲戚的事，精通时事的人告诉他，现在疫情形势好转，高速路口布控撤销，国家让春节合理流动。一回到家，就给姐姐打电话，说能回来了就回来吧。那一刻，我确信自己完全明白了父亲的心。

    正好那天姑姑、表妹也来串亲戚，中午吃饭时又把舅舅一家喊了过来，满满两大桌。父亲特地去屋里翻出一瓶珍藏的好酒，拿出来给大家喝。我发现，父亲那天的话特别多，我也发现，父亲只要高兴，话就会特别多。

    平时上班总是忙忙碌碌的，回家瞧一瞧就得走。每逢春节，父亲总是希望姐姐和我，拖家带口的能在家里呆上几天；总是让妈变着法子做我们想吃的；总是不舍得让我们提前走；总是把准备的好东西，大包小包让我们带着走。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慢慢体悟出他的幸福。父亲的幸福，就是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

    父亲的年纪越来越大，平日里赶着羊漫山跑，很是劳累。姐姐和我多次提议把羊卖了，享享清福。可父亲坚持说放羊不累，跑跑还能锻炼锻炼身体。看着父亲精心饲养羊群，我知道，父亲的幸福，就是有事可做，依然能为孩子付出。

    父亲喜欢喝点小酒，一喝上兴就会醉酒，妈每次都会唠叨生气，姐姐和我劝他把酒戒了，对身体不好。父亲嘴上答应着，可老朋友一喊就忘得一干二净。每次接到父亲醉酒的电话，听着那絮絮叨叨，我知道，父亲的幸福，就是老友相伴，喝点小酒滋润。

    曾经，我不知道如何定义幸福，而今，从父亲的身上，我慢慢感悟到幸福。他的幸福很简单，不讲究穿多贵，不追求吃多好，粗茶淡饭，布衣简居足矣。他的幸福很朴素，四老傍身，有老伴管着，有老窝住着，有老底花着，有老友伴着即可。他的幸福也很容易满足，那就做儿女的，常回家看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