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荔波城里有一株红树。
小时候,我家住荔波乡下,听一个早年在荔波城里闯荡的太爷辈的老人说荔波城里有一棵红树,长得很高很大,叶子圆圆的,红红的很漂亮。从那时起我就有了想去县城看红树的欲望。
上小学时,一次我随父亲去到荔波,闹着要去看红树,父亲说他没听说过荔波城里有红树,但他还是领着我寻遍城里古朴原始的大街小巷。最后只看到北门的古榕树上或吊着或捆着不少红布条,树身上也贴了不少老百姓把古树当保爷把孩子过继给古树的红贴,以及给夜哭孩子招魂之类的红贴或在树脚立块指路碑类的贴子,几人才能合抱的粗壮的树腰几乎被各类红贴贴满,我以为这就是荔波的红树了。
读初中时去荔波我又见到了那棵古榕树,依旧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树冠像一把巨大的蘑菇伞为树下的青砖赤瓦人家遮风挡雨,护佑他们风调雨顺,幸福安康;而距古榕不到百米的新建的大钟楼与蘑菇伞相互辉映,给荔波城增加了新的元素,增添了新的光彩。只是先前树身上披的红挂的没有了,树身干净、整洁了很多,枝头还装上了不少彩灯,一到夜晚老远就见到古树发光,红黄绿蓝都有,绚丽多彩,红光在夜里尤其更显得耀眼夺目,所以我更认定那棵树就是老人口中的红树了。
不过,红树,红树,顾名思义,至少树的颜色是红的,尽管我两次都认定那棵古榕就是红树,但过后心里还是怀疑我之前的认定并非老人口中的红树。
再后来,有一天我去赶荔波场,赶累了就到那棵古榕树下去歇息纳凉,无意中听到树下走棋的两个老人摆的龙门阵:传说荔波骄子邓恩铭和蒙九龄小时候一同就读于荔泉书院(今荔波一小),老师是留日归国的高煌先生,两人都受到高煌先生进步思想的影响,有一天上体育课,高先生事先在大榕树下的杂草丛中藏好东西叫同学们去找,说谁找着什么就奖谁什么。高先生哨声一响,邓恩铭和蒙九龄就率先跑去了,蒙九龄体质好头一个跑到榕树脚找到了一把弹弓;邓恩铭体弱有病,怎么找也找不到显眼、好找的物件了,但榕树就在他家门口,他从小在榕树脚摸爬滚打,可以说每棵草他都认识,凭着对榕树脚的熟悉,他硬是从草丛中搜出一只钢笔来。回去后,高先生表扬了他们两人,同时教他们以后就以找到的物件作工具,与旧世界作斗争,邓恩铭找到笔从文,蒙九龄找到弹弓从武。从此小小的荔波城城北邓恩铭远赴山东求学,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与王尽美创立“励新学会”,介绍俄国“十月革命”,抨击当时的社会现状,组织、领导青岛胶济铁路工人大罢工,出席中共“一大”会议,参与创建了中囯共产党,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城南蒙九龄则进入黄埔军校,参加北伐战争、南昌起义和湘南起义,为掩护南昌起义部队上井冈山与秋收起义部队会师奉陈毅之命率领本团断后,流尽最后一滴血,参与缔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他们两人都出去闹红了,很少有人知情,为保护他们家人,也为了纪念他们,少数知情人之间只私下管那棵古榕叫红树,所以很少有人知道红树。
至此,我才真正明白老人口中的红树是什么。
已无从考证那个遥远的传说中的游戏的真实性,但我冥冥中找红树的感觉一直没有错。因此我更加对那棵古榕肃然起敬,更加对古榕下的青砖赤瓦人家由衷敬佩,也为荔波这座英雄的小城自豪。
如今,荔波县已实现了全域旅游,樟江两岸高楼林立,栉比鳞次,城区正向西面的朝阳镇拓展,东西走向的恩铬大道宽阔明亮,连通荔波到小七孔景区的玉朝大道,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已找不到我第一次进荔波城的旧影。国家级大小七孔景区已成为了荔波的经济支柱,荔波机场、三荔高速、还有来年开通的贵南高铁将进一步促进荔波旅游业的发展;那棵古榕已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起来了,百年古树也焕发了青春,更加苍劲挺拔,郁郁葱葱,充满活力;古榕早已成了荔波城的地标,成了荔波的城市之眼,整个榕树脚已拓展成了邓恩铭纪念馆及广场,并已打造成为贵州省青少年爱国主义的教育基地和国家全民国防教育示范基地。每日,都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瞻仰观赏,告慰烈士的英灵……
作者简介:卢剑平,男,布依族,贵州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