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 娘

 

　　——题记

 

　　1

 

　　听村里老人说，俺娘是村里公认的三个“缺窍”之一，说是很傻，而在我的记忆里，乡亲乡邻说，娘这个傻，就是家里种的东西，自己不吃都给别人。谁家缺钱了啥的，只要人家开口，多少都会借。那时候大家都是“缺斤少两”，我家人口又多，自己都吃不饱，俺娘是真的傻吗？

 

　　俺娘没文化，不懂什么教育道理，就认个理，不听话，打一顿。记忆中我被揍过两次。儿时的我，就与其他小伙伴不一样，夏季傍晚放学，喜欢去菜园篱笆上捉蜻蜓。我能一看小桑树，就知道上面有没有天牛。记得小学时候，有一次放学路上看到沟里有鱼，就去抓鱼，鱼没有抓多少，把凉鞋忘在路上，赤脚回来了，等娘再去找，鞋子早不见踪影，于是我挨了一打。还有一年儿童节，我们几个同学逃课去掏鸟窝，逮小鸟说养着玩，那一年儿童节的糖不但没有吃到，还狠狠被娘打了一顿。记忆中父亲从没有打过我，但娘打在我身上的疼早已成为爱，是要我记住当时家里的艰难和要好好学习。

 

　　都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俺娘针线活也不会，也没有像电影中的“李焕英”学着补花的手艺。冬天不忙时候，俺娘可以大针线简单排排，农忙时候就那样随小孩子穿。记得小学时候，有一次上台领三好学生奖状，我穿“露屁股”“破膝”裤上台，很是被同学笑了一段时间。那时穷人家的孩子，又特顽皮，裤子不是膝盖，就是屁股上有洞。如今的流行装，可是被我们几十年前就“时兴”过。好在岁数小，笑就笑了，不知不觉在笑声中我们也长大了。

 

　　2

 

　　儿时的记忆里，只有娘操劳的身影，子女多且很小，田多，家里劳动力就少，自然而然娘也顶半边。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我家大概有30亩地，分散在不同地方，且离家都很远。天不亮娘就起床做一大家子的早饭，然后再去喂猪。东方露出鱼肚皮白的时候，再和父亲一起下田干农活。俺家一般都是出现在地里最早的，俺娘在或明或暗的晨光里，挥舞着锄头，与天地成为美丽的劳作场景。而我是极不情愿早起去干农活的，初中时候的假期，睡得正香，睡眼惺忪，极不情愿地被叫起床，胡乱地吃上几口饭，便扛起锄头一起下田，草和庄稼经常被我一起干掉，后来慢慢地就不叫我去做了。我一个人从不去田里，不认识地块，至今都分不清哪一个是我家的。俺娘还要提前回家，准备午饭，有时候做好了，为了节约时间能多干点活，父亲不回家吃午饭，俺娘把饭送到田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也许是俺娘的勤苦感动着土地，每每秋收，得到的都比邻居们要多。记得有一年的收入让俺家成为村里最早盖起瓦房的人家，还有一年的收入用在购买手扶拖拉机上。

 

　　3

 

　　一辈子很长，也更短。“打我有记忆起，妈妈就是个中年妇女的样子。所以我总忘记，妈妈曾经也是个花季少女。”贾玲的《你好,李焕英》这句台词总被人谈起。我的“李焕英”还健在，俺娘没有年轻时的照片，我的脑海里只有耄耋之年的样子，虽然病着，但精神还好，一天一天快乐地活着……

 

　　日子很短，岁月的划痕也悄然爬满了俺娘的脸颊，随着子女慢慢长大，娘也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虽然种不了田了，依然和父亲坚持在老家，相依为命，不愿意和任何一个子女住在一起。有一次，大概我有两周时间没有回老家，父亲打电话来说，你娘脸肿得厉害，心还会疼。于是我匆忙请假回老家，带着娘去省人民医院去排队、挂号，带着娘去检查身体。娘真的老了，那一天走得很慢，不像平时每次走路又急又快，以前我总会说娘走慢点，防止摔倒。这次真担心娘要是病倒了，怎么办？父亲瘫痪多年，全是娘一个人没日没夜地照顾，省了我们子女的太多太多的心，娘在，父亲就在。看着步履蹒跚的娘，泪水在我眼里打圈，还好娘的病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要长期服药。

 

　　从来不会打电话的娘，有那么一天，我的手机一大早就响了，一看是娘的短号，我以为肯定家里有事情，不然不会这么早打电话的。以前每次我要问啥事啊，俺娘就会说你爸打了玩的，没有事情。今天娘说，儿子，今天是你50岁生日……一晃我也天命之年了，一直感觉俺娘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其实在娘的心里，每一个孩子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只是不善于表达。

 

　　最喜欢的事，就是回家听俺娘唠叨。那一刻，幸福像涓涓流水，温柔绵长。父亲如何如何大不如前，自己也翻不动他了，他白天睡觉，晚上不困吵得睡不着，一晚上还要扶他起床几次，还有谁家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静静地听着，其实俺娘只是在这方面能给我们说话，别的又能有什么话题呢？

 

　　娘还是闲不住，种着屋子边的“一亩三分”地，春天种点油菜、瓜果等，油菜收了再种点花生，养着点鸡和鹅。每每回老家，娘总会杀好一只鸡，拿出收藏好久的鸡蛋，摘好一袋子蔬菜 ，装满了我车子的后备箱。千里之外奋斗的弟弟们，总会羡慕我享着娘满满的爱，说是在老家享受生活。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趁时光不老，趁彼此都在，娘的伟大与否不重要，娘有无故事也不重要。贾玲的遗憾，就是当了导演，也拍不回妈妈的爱。只要俺娘还健健康康的，只要我喊一声“俺娘”，她即刻应答，这个家就一直在……正如刘和刚所唱：叫一声我的亲娘，叫出满眼泪花，儿是娘心头的肉，娘是儿的菩萨。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着俺娘一起过她想过的晚年生活，享受属于我们的美好时光。

 

　　作者简介：胡茂新，江苏盱眙人，爱好文学，文章散见于各类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