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丽丽今天的遇见，不知是鬼是妖，是祸是福？

 

　　早上8点，全镇机关干部在镇礼堂集会，学习上级文件，总结上半年工作，部署全镇秋收工作，以及其他事项。会议紧凑，一个中午排得满满当当。镇党委马书记作了大会动员报告；之后，镇长作上半年工作总结报告；再后，主抓农业副镇长部署秋收工作；末尾，镇长再讲几件杂事。

 

　　镇干部开会比较懒散，没有编排座位，偌大礼堂，只前几排横七竖八随意坐着几十个镇干部。不少人都低头勾脑刷着手机，看似鸦雀无声，认真听会的却没几个。如要出去方便，轻声慢步溜出去，也没人管。最前排坐着的都是几个镇级领导，稀稀疏疏。马书记作完报告之后，从主席台下来，坐在第一排正中间。听着镇长咿咿呀呀长一句短一句地讲话，估计没个把钟是不会结束的，心思早飞出了镇礼堂。他突发奇想，掏出手机，趁着难得的片刻空闲，给镇职工食堂主管吴梦妮发微信：“喂，想你啦，宝贝！老地方见！”

 

　　梦妮回信：“开着会啊，好多人呢！”

 

　　“我的小傻瓜，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是紧急的时刻，越好偷闲！”

 

　　“嗯，就到。”

 

　　丽丽开着会，突然感觉肚子饿，才想起今早赖床，起得迟了，匆匆赶来开会，忘了吃早餐。她见身边有人开溜了，也猫着腰，压着中跟皮鞋不出声，从礼堂侧门溜了出去。她本想从镇政府大门直接上街吃点东西，塞饱肚子就赶快回会场。毕竟自己只是个二本毕业的大学生，刚刚入职，临时安排在镇文化站，而且是背靠镇长舅舅这座靠山才挤进的，更何况还是个临时工。不料，大门口主管自己的副镇长正在吞云吐雾抽烟，鼓着一双眼睛扫过来，她有些怕，缩了回去。突然想起食堂背后不是有扇小侧门直通街上吗？小侧门白天开，夜晚关；人多时开，人少时关。今天开大会，大白天肯定会开的。于是，她悄悄快步赶去。

 

　　小侧门旁有一间小屋，若是关闭这扇通街小门，这小屋就是一个死角。小屋是镇政府职工食堂储物间，里面胡乱堆了些油盐米面菜蔬肉食等等。对窗摆了一架简易铁床，供食堂主管吴梦妮小姐午睡小憩用。

 

　　梦妮前脚刚到，书记后脚跟进。

 

　　“来了！”

 

　　“来吧！”

 

　　“来快点！”

 

　　“嗡——啊——嗯——呀——”

 

　　书记迫不及待，一脚踏进小屋，就火急火燎动手；梦妮娇憨应答，一边撒娇，一边温顺配合。

 

　　这是他俩勾搭以来的第三次，都是在这个老地方，前两次是夜里。初恋期情人一样正如胶似漆，熟门熟路。

 

　　小房子三面紧闭，路边一面一扇小窗户开得很低，装了螺纹钢防护网，小屋昏暗憋闷，夜晚紧闭防盗，白天才开窗透气。打开通街小院门，贯穿一条风道，窗帘被风翻卷吹开。两人忘情投入，激情四射，正在紧张激烈上演A片。两具精精光光白白净净肉体，箍紧一团，站在床边，摇摇晃晃，嗯嗯呀呀……

 

　　“啊——”梦妮歇斯底里大叫一声。

 

　　“谁——”书记警觉，闷喊一句。

 

　　“啊——呀——，我没看见——啥也没看——”

 

　　正低头赶路的丽丽，被一声尖叫惊醒。猛抬头，只见两具白晃晃肉体扑面掠过，瞬间化作惊涛骇浪，卷起千堆雪，蒙头盖脑，排山倒海压来。她全身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人间活剧吞噬，猝不及防；被其击懵，吓得魂飞魄散；被其撕碎，六神无主。双手蒙住眼睛飞也似地仓皇逃跑。

 

　　大白天，乾坤朗朗，自己倒八辈子大霉，遇见有人偷情——或是食堂哪对不检点的年少夫妻轻狂行事。丽丽新来乍到，还不认识院子里几个人，肯定不知谁与谁——更何况她蒙住眼睛一闪而过，压根儿没看清那对狗男女真实面目，更不会怀疑是马书记——他不是刚才还在台上作报告吗？

 

　　丽丽还是个黄花闺女，青涩单纯，还没有认认真真谈过恋爱，涉足过爱情，自矜自爱，甚至自恋。遇见这种羞羞事，打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打定主意埋藏心底，只当没看见——抑或见到鬼了！

 

　　她一口气跑到街上，努力抑制情绪，平息心悸，买了两个肉包，飞快吃了。装作若无其事样子，转回礼堂开会。

 

　　这对偷情男女确实受惊不小。两人赶紧穿了衣服，抹了抹脸，喘口粗气，镇定下来。

 

　　书记追问:“是谁？”

 

　　两人面合面，梦妮侧身脸朝窗外，看得真切。她撒娇嗔到：“还有谁，你的老冤家的宝贝外甥女丽丽呗！”

 

　　“啊——这如何是好啊！”书记扼腕叹息。

 

　　这梦妮，颇有几分姿色：壮实，却有女人S腰；高大，而有苗条身材；整天劳作，却肤白细腻。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是她的表舅舅——原副镇长——带她进镇府大院职工食堂做零时工。从18岁熬到现在快三十了，一直等着指标转为正式职工。她表舅舅已经退休，她的转正就成了墙壁上挂着的甲鱼——没了着落！今年冬有个指标，论资排辈也该轮着她，可是……

 

　　一个多月前，好不容易傍上书记这棵大树，才提了她做食堂主管——这可是个肥缺，闷声发大财。镇上只要有一个指标，非她莫属。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儿，一旦曝光，岂不千年修炼，毁于一旦！

 

　　马书记什么都好，就是好色，爱好偷年轻美女这一口！眼下正值换届，上级领导已经找他谈话，准备进县政府班子作副县长人选，考察过了。也正处在节骨眼上，千万万万，菩萨保佑，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要出乱子了，怎么办！？

 

　　马书记与镇长两人在一起搭档几年了。当年同时升任党政一把手时，曾经激烈暗战争夺书记一职。马书记是县委书记这边人马，镇长是县长亲信，县长调任邻县做书记，镇书记一职自然落在马某人身上。镇长一直闷着一股子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个镇长。两人关系就如同被窝里的虱子——暗中叮咬。现如今马书记即将进县城了，镇长一直盯住书记这个位置，一门心思想往上挪一挪。可得势的马书记却不肯放手给他，从没有推荐过他，镇长就窝着一肚子怨气与火气，一触即发，却又没处可发，正憋屈着呢！

 

　　梦妮一直粘着书记，缠着他想个万全之策。“我的书记老爷，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升官发财，留下我孤零零一人，可怎么办啊？”她强烈要求他不惜一切手段赶走丽丽，免得这小妖精在眼皮底下做妖变鬼兴风作浪！

 

　　马书记这段时间茶饭不思，彻夜不眠，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如何摆平镇长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最后，与梦妮两人合计：马书记决定放低身段，主动向镇长投怀送抱，拿块大肥肉封住他口！然后寻机，推心置腹开诚布公与镇长交底，找个借口赶走这个小贱人！

 

　　之后，书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积极而公开地向县委书记和县委班子其他成员推荐镇长作替代自己的书记人选，并大会小会暗示，到处放风。世人皆知，难道他镇长一人不知？

 

　　春江水暖鸭先知，镇长喜不自胜。最近每日必到书记面前早请示晚汇报，两人打得火热。书记高升，镇长接位，镇内镇外迅速形成几成定局之势。

 

　　某晚，马书记约会镇长，两人挑一个偏僻的酒店包了一个单间。酒过三巡，书记开口：“老弟啊，感谢你，这些年来大力支持与默契配合！”

 

　　“哪里话，我应该做的！”

 

　　“老弟啊，你是个人才啊，我极力推荐你接班书记一职，给你压重担啰！”

 

　　“感谢！感谢！！马书记，事久见人心，您是大好人！！！”

 

　　“不过，我在镇里呆得久了，有些小事儿——也就是一些小过错呀。老弟啊，日后全靠你帮我遮着点呀！”

 

　　“书记，您——哪有错啊——连小错都没有！就是有，老弟我一定一手遮住！！我办事，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干杯！”

 

　　“哎哎，还有一事要与老弟商量着，就是——丽丽进镇文化站，上面一直在压编制，很紧张，很紧张啊！我看与其让她现如今跻身其中，望眼欲穿等编制，还不知等到哪个猴年马月才有，倒不如暂时叫她离开，风头浪尖，避避嫌疑哇！”

 

　　马书记微醉着拉腔拉调继续说：“以后，我进县里了，你做了书记，她这事儿还不好办？不就小菜一碟！你的事，我一定帮你，一定帮你解决，你放一万个心！”

 

　　“那——好吧，书记说的也是啊！”

 

　　镇长低头喝了一口茶，立马抬头表态：

 

　　“马书记，一言为定！明天我一定叫她走人！”

 

　　“一定？”

 

　　“一定！”

 

　　作者简介：刘全胜，籍贯湖南郴州，现在佛山市顺德区工作，中学资深语文高级教师。